年、月、日，儿等跪拜于母亲坟前，告阿妈在天之灵：

呜呼伤哉！阿妈已离开我们整整三十年了。三十年河南河北，三十年物是人非，感慨万千，思念更无穷期。

按照习俗，三十年是不操办纸节的。进入二月，我便谋划着在上坟的时候，祭奠阿妈。记得阿妈在世的时候，每年上坟，献饭都是百般耐看，香气四溢，鸡蛋粉条子的味道至今还在嘴角回绕。阴阳先生说，今天是个上坟的日子。我把东西早早买回家，便学着你的方法，开始装献饭。洋芋是献饭的主料，切成丝，开水焯七分熟；菠菜也要在水里焯一下，捏干，摆在碗里，绿意葱茏；鸡蛋炒黄，缀为饭面子；三碗献饭摆在灶头上，看起来像模像样的。上坟用的馍，是茶杯口一样大小的圆饼饼，你说那叫“盘”。我只知道“盘”是死面的，吃过却没做过。正在我笨手笨脚不知怎么弄的时候，你的儿媳下班回来了。她接过我的手，烙了十几张“盘”，帮我拾掇好所有的贡品，已经两点了。

我们下楼，买了纸钱，还有香蜡和表，开车往老家赶。一路上，看见上坟的人很多。山阴地里还有许些雪，虽然太阳照着，仍感觉到冷。碰见邻里邻居，只是停车打了个招呼，也顾不得说多话。到马儿坪庄里了，涝坝还是那个涝坝，巷道还是那个巷道。几年前修的水泥路，把年轻人哄诱去了都市。留守的，大多是和你一起务过庄农的婶婶们。这些年时兴在城里买楼房，很多人家铁将军把门，搬城里住了。曹们家也是，人去房空。我开开锁了好些日子的总门，你栽的树还在，你挖的窖还在，冬月时雪水浸泡过的场院，经不起春月里的太阳晒，皱起了波纹，就像你铺在炕上的赊销布，也是稀罕之物，我不忍踩上去。顺着厨房檐，我在你存过粮食的土窑里，搜寻出铁锨和背兜，转身就来坟上了，就来看你了。欧艺娱乐登录

说是祭奠，也就是请下坡庄里的三爷念一段经。我们摆开贡品，先祭后土，再祭阿妈。三爷说：“狗娃儿，你准备的干果太多了，你拿的钱纸太多了，这是我见过的上坟最多的献什。”阿妈活着的时候，穷死了；死了，我要烧多多的纸钱，不要让阿妈再受饥寒之苦！

“……扫墓上坟……祈愿亡者土化，生者安康；默佑阖家大小人等清吉平安……”三爷的法铃苍朗朗响过之后，便叮铃铛昂叮铃铛昂摇起来，经也咿呀呀昂咿呀呀昂念起来。这铃的声音，像簪敲，像碟响，敲响山凹；念经的声音，如你泣，如我诉，如人怨，萦绕坟头。儿等跪拜阿妈坟前，一页一页地烧串纸，一页一页地烧票子，烟火照着我们的脸，火光中，仿佛有你的音容……

麦黄六月，惊雷滚滚，庄农人虎口夺食，辛劳无比。六月里的太阳本就出来得早，然而阿妈你起得更早。你烧好鸡蛋滚水上屲去的时候，我还在被窝里睡着。中午回来，其他人还能休息一会儿，但你却要给一家人做饭，吃完饭还要洗锅抹灶。你常自言自语：“老四要是养成女子娃，就好了。”那时候，我年幼无知，不知道大人的艰辛，只知道玩耍。随着一年一岁长大，我逐渐明白你说这话的无奈和辛酸。你养了我们兄弟四个，没有一个女孩儿，没有人帮你做饭，没有人帮你洗锅，没有人帮你缝补，没有人帮你扫洒，没有人帮你一针一线。在那个年代，女孩儿可以早早定亲与人，定亲的礼钱或多或少总可以贴补家用。然而，这稀罕的女孩儿，我们家没有。大约是在我七八岁的时候吧，你们都去拔麦，留下我一个在家里给牛添草。我忽然心血来潮，要擀饭。我不知道杂面里要和一点白面，挖出一碗豆面，就直接上案板了。我学着你擀饭的路数，费了好多好多劲，才把面揉在了一起；又使出吃奶的力气，揉在一起的面团终于擀开了。但擀开来的豆面饭四分五裂，没样子看。你回来后，看着撒在案板底下的面，非但没有责怪我，还喋喋不休地说：“我的狗旦旦长大了，会帮阿妈擀饭了。”从那以后，我学会了帮阿妈洗锅抹灶，学会了给阿达拾拢火柴，学会了扫院搅填炕等许多你经常干的家务活。我不知道我的长大，替你减轻了多少辛劳，但我能感觉到，你心头的皱纹好像逐渐舒展了些许。欧艺娱乐登录

咱们家里不是穷，而是更穷。薯干、榆树皮、钢丝面，哥哥嘴里常说的这些吃食，或许是那个年代的美味，或许难以下咽，我都没有记忆。九岁时，我去姚家湾借粮食的情景，却深深烙在心里。那位我们也叫三爷爷的老人，抚摸着我的头，说：“娃娃，你能背动多少斤，就借给你多少斤。”我使出浑身劲，虎地一下，把半袋子麦扛起来，搭在了肩膀上。这是37斤麦粮食，可以接济一家人吃到天熟啦。谢过三爷爷，我颠颠地往回走。开始还行，借到粮食的满足感超越了粮食的负重感。但渐渐地，步子越走越慢，脊背越来越弯，我不得不走三步，歇两步。最艰难的路，还在后面，就是那段被人称为拉面沟的深V形的羊都攀不住的不能叫做路的路。下坡的时候，我已经力不从心，脚底打滑。脚懵懵腾踩着一滩砂石，我便重重地摔在陡溜屲，粮食袋子顺屲滚了下去。当时一定是很疼的，但我顾粮袋子都来不及，哪顾得了疼呀。我截住粮袋子，所幸没有滚到沟底，所幸袋子没有摔破。几乎是拖着粮食袋子，我总算下到了沟底。上坡的路稍微好点，凭力气爬一点算一点，至少没有危险性。爬至半坡，我精疲力尽，再也爬不起来了。天空涌起乌云，远处已经有沉闷的雷声。等不住我，你便急匆匆寻来。你背起粮食，拉着我的手，我们走出拉面沟。你给我说，阿达曾在瓢泼大雨的夜晚，趟过这拉面沟，把农业社偷来的半袋子麦穗儿，紧急转移到舅舅家，才没被生产队队长搜出证据，才没被关进班房，惊险地躲过了一劫。后来每每走过拉面沟，我心头便不由自主地难过起来。无法想象，阿达是怎么在惊雷闪电中抹黑趟过拉面沟V底的山洪的，也许是天无绝人之路吧。欧艺娱乐登录

我俩回到家里，发现阿达回来了。阿达在东铺上打煤砖儿，用他起早贪黑干一天活挣一块八角钱的工资，买回来一把韭菜。那时没有自行车，阿达回家来要走四十里的路。虽然万般辛苦，但韭菜撞上麦粮食，一家人仍然有说有笑。阿达喝茶，我裁韭菜，你推磨。白花花的麦的粉面从石磨的缝隙里挤出来，我们都沉浸在白面的气息里。晚饭，当然是韭菜洋芋白面片片儿。那一天，是一九八五年的五月单。欧艺娱乐登录

七月十二，新麦的面磨下来了，香味儿到处飘荡，正是烙麦扇儿的节日。你的手就像变戏法似的，做出来的麦扇儿，有的像秀丽的女娃子，有的像俊朗的儿娃子，我们手捧这麦娃儿，左看右看，就是舍不得吃。除了麦娃儿，你还烙鱼娃儿、狗娃儿、猪娃儿。各种各样的麦扇儿，聚在你的灶头上载秧歌呢，我也是。欧艺娱乐登录

对于过完年就勒紧裤带过日子、饿了大半年的庄农人来说，七月十二就是狂欢节。阿妈把日子尺划地好，到这个时候竟然还有腊肉。没有冰箱，不知道你是用什么办法，将肉藏留了大半年。藏留下来的一丁点腊肉，炒在很少吃到的辣椒茄儿里，是五月单之后的第一顿好饭。阿妈的茶饭本来就好，谁家过红白事情，你总是热心地帮前帮后，俨然一副大厨模样。平时咱们家里没米没面，只有在丰收后的节日，你才能显露厨艺，为我们做出满院飘香的美味。

午后，又开始做酥酥儿。你给新麦的面里，和上猪油，还有糖精水，就锅里炒熟；然后填在模子里，等冷了再磕出来。酥酥儿吃起来酥酥地，甜甜地，是阿达最好的下茶点心。我坐在灶火门前，给你烧火，往往等不住酥酥儿做好，口水便从嘴角流淌出来，滴答答落在衣襟上。你骂我嘴馋，却又把刚炒熟的面，给我嘴里喂上一勺勺。虽然烫地嘴里起泡泡，但仍然感觉傲娇满福。因为只有我这个尕尕才能这样嘴馋，三位哥哥在阿达还没吃之前，是尝不到的。你说，磕酥酥儿的模子，是我叫二太爷的人掏的。二尺来长的一截梨木，削平一侧，掏出六个坑来，便是你手中的魔法棒。这是咱们家里唯一可以引以为豪的家什，其他人家是没有的。六个坑坑，形状图案各不相同，圆形、扇形、桃形；莲花、梅花，还有一个什么花，我记不得了。阿妈，你应该记得的，是什么花呢？欧艺娱乐登录

太阳落下去了，鸟雀儿聚在门前的榆树上，欢快地闹腾。我们一家人坐在打扫得干干净净的院子里，举行一场神圣的仪式。你把二面做成的四十九盏麦盏儿，次序摆上供桌，滴上清油，插上灯芯，一盏一盏点亮，说是要敬奉麦神。我们便虔诚地跪在供桌前，跟着你祈祷。灯盏儿闪烁明灭，映照在你慈爱的脸上，我们好像生活在童话里。是的，你就在这明明灭灭的灯盏儿里，给我们讲古今，给我们讲做人做事的道理，也讲你所愿望的未来日子。

然而，然而，也是在七月里的一天，我们还停留在七月十二的童话里，你的日子突然停止了气息。一九八九年的七月，就是那个七月的早上，我还在高房炕上睡着，你上来给我说，你去岘背后割苜蓿了。我起来后，拿了尖担，来担苜蓿。到了苜蓿地，却发现你昏倒在苜蓿畔。割倒的苜蓿，湿漉漉铺在地上。我叫你，你不应；喊你，也不应。我慌了，把你从苜蓿茬茬上扶起来。我使劲哭你，你才半睁开眼，看了看我。不等我吼来附近耕地的人，你就永远地闭上了眼睛。你在弥留之际，呼唤着我的名字，说：“其他几个都大了，就你还尕……”阿妈呀，这就是你留给儿的最后一句话，也是你留在世上的最后一句话吗？多少辛酸，多少牵挂，多少痛多少泪，哪是这一句话能承住的啊？你说就我还尕，但三哥还在外地打工，我还能跪在坟前，眼睁睁看着人们埋住了你，三哥可连你的最后一面都没见上啊！你就这样狠心地撇下我们走了，你可知道，三哥接到电报，赶回来的时候，就要给你烧头七纸了。欧艺娱乐登录

罢了，罢了，罢了！说这些三十年前的事情，还有什么用呢？我给阿妈说一说你走以后的事情吧。

你走了，家里陷入深深的绝望中。你知道的，曹们家的地既少又薄，四个弟兄都要成家，贫薄的家产分为四份，不用说粮食够不够吃，恐怕吃土都不够。你走时，我才十二岁，刚上初中。好心的亲朋们都劝我使劲读书，给自己找一条出路。但没有你的家，缺吃少穿，有上顿无下顿，我能不能读完初中都是未知数，出路谈何容易啊？

过年的时候，庄里放洋灯，热闹得很，但我蜷缩在炕上，不想出门，更不愿去凑热闹。人在落难的时候啊，风也会来欺负。不知是哪里来的妖风，把洋灯刮到了咱们家。阿妈知道放洋灯吧，洋灯是万万不能落在谁家里的，落在谁家里，谁家里就会倒大霉。我们都慌了，赶紧拿扫帚扇风，祷告洋灯飞过院墙。然而，洋灯斜倾右垮，无情地落在了院里。听人说，洋灯落家里后，焚香化表，重新放起来，也会化解厄运。然而人越是害怕什么，偏偏就会发生什么。洋灯落地，灯破纸烂，烧成灰了。欧艺娱乐登录

也许是人被逼到绝地之后就会有所转化，也许是你在另一个世界默佑着我们。我初三毕业，顺利考上了师范学校，真的为自己寻了一条活路，也为全家人带来了一线生活下去的希望。学校毕业，我当了老师。后来，我还想办法去省城兰州进修，见到了黄河。坐在黄河边上，我想起你讲古今的情景。古今古，娘来不怕虎；还有《不到黄河心不甘》的故事，听得人泪流满面。喝了黄河水，我也算上过大学，心甘所愿了。但你想看看黄河的愿望，却再也无法实现了。你走得是那么地心有不甘，儿悔恨终生啊！如果你没有走，我一定带你看看黄河，见见世面。再后来，我调进城里工作，买了楼房，安顿了我的小家。这期间，我在建筑工地搭过小工、当过电工，也做过小买卖，跌跌撞撞，坎坎坷坷，走到了今天。我每走一步，无时无刻不在想你；尤其是三哥罹难，家遭不测后，经历了人世的酸甜苦辣悲欢离合，我更加加倍地想你。阿妈，你在那个世界，想过我们吗？

那是一个冷透了心的正月，我在街上买菜，突然接到电话，说三哥在长安出了车祸。等我们赶到地方的时候，人已经没救了。我能够上完学，全是依靠大嫂子供我衣食三哥供我学费。可是，供我上学的哥哥唉，说没就没了……侄儿还小，许多后事只好由我料理。我把哥哥的身子送进火化炉，眼睁睁看着把他烧成灰……我把骨灰一掬一掬装在骨灰盒……阿妈，你知道吗，我抱着骨灰盒，送哥哥最后一程，恍惚中，我忽然恨起你来。如果你不过早的离我们而去，三哥就会陪在你身边就不会常年在外打工就不会身死他乡啊！欧艺娱乐登录

三哥走了，我好不容易从丧兄之痛中缓过来，不料家里又发生了天一样大的事情，我的尕尕不幸掉进锅里……我们紧急送到医院的时候，已经昏迷不醒了。尕尕在兰州的重症监护室抢救了一个月，又转到西安的西京医院救治了一个月，总算挽回了一条命。出院后，我们每个月都去西京医院复查治疗，前后长达十三个月。抛开巨额医疗费用不说，尕尕所遭的难啊，我没办法给阿妈说啊……半个月之后，尕尕才呻唤了第一声啊……那些日子，真是心如刀割，度日如年。我俩抱着尕尕在医院里转圈圈的时候，叫天天不应，叫地地不灵；叫你，你也不灵不应！没有人理解我和她的苦和痛，也没有人疼惜我脆弱的玻璃心。阿妈呀，如果你在，帮我带带孩子，是否可避免悲剧的发生？你走的时候，我还小，不懂悲不懂伤；哥走的时候，虽为同胞兄弟，但比起亲生骨肉，还是离心远了些；我的尕尕遭此大难，让我痛不欲生。人都说，自己养的比养自己的亲，这话、我信了！欧艺娱乐登录

没有妈妈的人，是孤单无助的。成年后，我更加深切地感受到，没有阿妈的孩子可怜如草甚至连草都不如；我更加深切地感受到，阿妈不是儿时的回忆，而是妈在家在的精神皈依。这些年来，我常常彻夜痛哭，几欲随你而去。然而，你的离去，让我茕茕孑立踽踽而行。如今我也身为人父，怎么能干蠢事呢？

阿妈，我来给你上坟，是想让你安眠于九泉之下，怎么又说起这些伤心的事了呀？这些年来，虽然我恨过你，但我在冥冥之中，总感觉你就住在我的心房里，疼着我，护着我。那是正月里的一天，大雪纷飞，我来接侄儿上学。车行到老牛山，坡陡路滑，寸步难行。没有人来接应，我和司机只好硬着头皮小心翼翼往山下开。刚下第一道坡，拐弯，车果然打滑，滑向崖边。完了，我头里面一片空白，本能地闭上眼睛……等我缓过神来，看见司机脸色煞白，汗如雨下，也不会说话了。车滑至崖边尺许的地方，绑在前轮上的铁链子刮破了冰冻层，被崖边的草根子挡住了。这个拐弯处，车毁人亡的事故时有发生，我的车竟被草根子挡住了死路，阿妈呀，是你关键时刻扶住了车，救了儿子一命！我跪下来，给你磕头。风雪弥漫，我辨不清你的坟头，但真地感觉到，这个世界惜疼儿的，只有阿妈你……欧艺娱乐登录

前年正月初五，我喝完酒回到家里，恍恍惚惚看见你宽袍大袖悬在半空。我忍不住嚎啕大哭，跪卧不起。娃娃们怔怔地看着我，不知道怎么了。但我心里明白，是阿妈你看我来了。隐隐糊糊听见你说：“人一辈子难活的很，但也没有迈不过去的坎……”是啊，人有时候就像一棵树，风吹断了还得往起来长。我又一次爬起来，给你烧香磕头。是呀，现在我们虽不宽裕，却也吃穿无愁，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？你在世的时候，没有过上一天好日子；情况刚刚好转了，能吃饱了，你却留下无限遗恨，走了。亲爱的阿妈，你就住在楼上，享受享受儿的生活吧。去年十月一，我来送寒衣，新式样的寒衣，你穿得惯吗？

一直以来，我都刻意回避关于你的话题。直到不惑之年，我才能坦然面对这一切。就在前几天，舅舅给我说了你的身世。早在民国时候，祖太太生有二子；其中一子，战死疆场，遗留一女，就是我的外奶奶；外奶奶远嫁他乡，因娘家无后，就把五岁的你，丢在老牛山底下，侍候她的阿妈——我的太太。舅舅说，是你延续了马儿坪的一家人。舅舅还说，你走的时候，乡亲们都说你是方左方圆的好人，都为你惋惜落泪。哎……你把太太养老送终了，儿欲为你养老送终，你却不在了。太太她们的坟就在旁边，我已给她们上过坟了。我在匆忙中找到的背兜，好像还是你手上用过的那个背兜，破烂不堪，圆坟背土不太好用，你们就别嫌我背的土少，待明年，我再多多背土圆坟。欧艺娱乐登录

“伏维，尚飨！”

祭文下，经念罢，钱纸都烧化。再给阿妈奠茶酒一杯，泼凉浆水左右，伏地叩首，拜阿妈之灵；起身作揖，祈阿妈之魂！手植松柏，守阿妈坟茔；地藏清风，佑阿妈来生吉祥！